【留白】那个男孩

请勿上升真人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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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昊然不过是想骑车散散心,没曾想还没走出院子两步就被“拦路虎”挡住了去路。

 

那柴犬不知从哪窜出来的,嗷嗷叫着就往他身上扑。

 

刘昊然蹲下身子挠挠柴犬的下巴,小柴犬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,得寸进尺,亲昵又坚定地扒住了他的裤腿儿,愣是让刘昊然走不动路。

 

“你是走丢了吗?”

 

刘昊然伸手从柴犬的脖子上扯出一小块铭牌来,上面刻着“不加糖”和一串数字。

 

电话怎么打都占线,刘昊然想了想,在搜索框里输入“MG市不加糖”,跳出来的第一条赫然写着网红水吧。

 

“那么远的地方,你是怎么跑过来的?”刘昊然瞪大眼睛看着地图显示的地址,无奈捞起长在腿上的柴犬,“走吧,送你回家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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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请问……”

 

刘昊然抱着柴犬刚推开不加糖水吧的门,才吐出两个字,一个穿着背带裤戴眼镜的男生扔下手里的抹布就冲过来,

 

“六元儿,你终于回来了!”

 

他是谁?他怎么知道我的本名?什么叫终于回来了?

 

刘昊然满脑子问号,一个愣神,怀里的柴犬跳到了地上,那男生看都没看他,蹲下去一通数落,

 

“你跑哪去了!你不知道哥哥他多着急,我都要被他骂死了,本来差点准备报警,幸好你回来了,可怎么弄那么脏……”

 

柴犬小小叫了两声,听起来可怜又委屈,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法再对它生气,男生掐了掐它的小屁股,“你啊,快去找哥道歉。”

 

柴犬迈开短腿摇着尾巴飞快溜走了。

 

男孩站起身,这才注意到刘昊然似的,“就是您把六元送回来的吧,真是多谢了!”

 

“这条狗……叫六元啊?”刘昊然哽了一下,艰难地问道。

 

“对啊,六元,我哥的心头肉。”男孩笑出眼角的纹路,“我堂哥是这儿的老板,我呢,是偶尔过来帮忙的。先生,您不急着走吧,我哥一定要好好谢谢您的……”

 

吧台后传来声响,刘昊然抬眼望去,一个与面前男孩长相三分相似、更为温润儒雅的男人端着一杯水走出来,脚边跟着乖顺的六元。


一股异样的感觉霎时击中他,刘昊然脑子一热,脱口而出,

 

“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?”

 

话音落地他就懊悔自己的莽撞,男人肯定被他吓到了,因为那杯水,直直地砸在了地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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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诶,你真的对我哥一见钟情啊。”

 

白开水,穿着背带裤的男孩,假借拖地的借口,对着挤眉弄眼。

 

“我没……”

 

“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,我们店的客人一半打听哥有没有女朋友,另一半打听他有没有男朋友。”

 

刘昊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,他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女生在偷拍老板,或是偷偷把小纸条塞在吧台下,他低头看自己指尖,脑海里是那人的泪痣,

 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 

“行了,你就装吧,”白开水很嫌弃地在地板上怼了两下拖把,“就不说你几乎天天来我们店报道眼神黏着我哥不放了,你品品你第一句话说的什么,好像在哪见过?司马昭之心!不过讲真,9102年了,还有人用这种老套的搭讪方法吗,我有个朋友最近好像在研制什么心机的,你要不试试……”

 

白开水絮絮叨叨,刘昊然一团乱麻。

 

他是真的不知道。

 

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那个男人,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
 

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见到他,会露出那样受伤的表情。

 

当时刘昊然以为他是为了六元的走丢难过,忙说,“我把六元给你带回来了,它没事,你不要伤心了。”

 

男人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,“嗯,我不伤心了。”

 

“我叫刘昊然,你叫什么名字呢?”

 

刘昊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听到问话后神色更复杂了,好半晌,他才低声说,

 

“白敬亭,我叫白敬亭。”

 

气氛似乎有些僵硬,刘昊然走过去,两人之间隔着一滩水和玻璃碎片。刘昊然记着自己之前也打碎过东西,那时有人怎么说的来着?

 

刘昊然学着脑海里闪过的只言片语,安慰白敬亭道,

 

“碎碎平安”

 

白敬亭看起来就要哭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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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被有些愠怒的声音打断。

 

“白开水,你要是再偷懒你以后都别来了。”

 

白开水吐了吐舌头,抱着拖把开溜了。

 

白敬亭走过来把马克杯往桌上一放转身就想离开,哪知道白开水拿着湿淋淋的拖把在这画圈画了二十分钟,一不小心脚下一滑,刘昊然眼明手快地拉住他,于是白敬亭不负众望地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跌进了他的怀里。

 

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
 

“你放开我。”白敬亭咬牙切齿地说。

 

“噢。”刘昊然不舍地松开手,距离太近了,他的鼻尖萦绕着白敬亭的香气,这味道很熟悉,“好巧,你跟我用的是同一种沐浴露。”

 

白敬亭语气平平,“大概双十一他们家打折吧。”

 

“你为什么总对我那么冷淡?”刘昊然拉着白敬亭的衣角不让他走。

 

“你为什么那么闲?”白敬亭反问道。

 

“我前段时间受了很严重的伤,才出院呢,”刘昊然撩起刘海给白敬亭看额头上淡淡的伤痕,“老板给我批了长假。”

 

白敬亭的眼神和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,“所以你应该待在家好好休养,而不是天天往我这跑。”

 

示弱果然有用,刘昊然眼睛都亮了,本想装得更严重一些,又怕白敬亭真的不允许他再来,只好晃晃他的手臂,

 

“我快好了,真的,医生也说适当出门是有利恢复的。”

 

躲在一旁偷窥的白开水都要被刘昊然的撒娇恶心到了,奈何白敬亭偏偏好像非常吃这套,他抬起手轻柔地揉了揉刘昊然的头发,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,

 

“是啊,你快要好了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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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昊然最喜欢的位置是靠窗的角落,既能晒到太阳,又能观察到吧台后白敬亭的一举一动。

 

六元最喜欢的位置是刘昊然的膝盖,经常一躺就是大半天。

 

“它看起来好像不太精神,”刘昊然担忧地给柴犬顺毛,“我还以为六元很好动呢,不然怎么会跑到我住的地方,那么远。”

 

“它的小伙伴生病住院去了,没人陪它玩。”白敬亭说。

 

“也是只柴犬吗?”刘昊然很好奇。

 

“不,”白敬亭摇摇头,“是只白色布偶,叫八角。”

 

“猫和狗也能是好朋友?我还以为天天打架呢”刘昊然来了兴趣,“你一个人养它们俩不会很辛苦吗?”

 

“以前……我有个朋友跟我一起养,”白敬亭像是回忆起什么,笑了笑,“八角和六元都很黏他,很爱争宠。他离开之后,这俩倒是变乖了。”

 

刘昊然敏锐地察觉到这个“朋友”很可能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,白敬亭提到他之后肉眼可见的情绪变低落,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,

 

“你看六元名字跟我有缘,也还蛮喜欢我,要是你的朋友一直不回来,我可以跟你一起养啊。”

 

他把六元举到眼前,“我跟你一起等八角回来,好不好,嗯?”

 

话是对六元说的,眼睛却一直盯着人,白敬亭避开刘昊然的视线,转动手上的戒指,低声道,“谢谢你啊。”

 

也不知是答没答应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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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昊然开始把一些简单的工作带到店里做,画图画累了他喜欢玩数独,白敬亭不太忙的时候会过来看两眼。

 

“这里是9。”白敬亭指着右上角空了很久的格子。

 

刘昊然把9填进去,以此为基点,他咬着笔头很快地把剩下的格子全解了出来,冲着白敬亭笑出了虎牙,

 

“白白,你也太厉害了。”

 

“只是这一道我做过而已。”

 

“你也喜欢玩数独吗?”刘昊然有点兴奋,他很少碰到跟他爱好相同的人。

 

“不是我,是我的朋友,”白敬亭手指摩挲着纸上的数字,神情温柔,“他那时候为了解出来,连饭都顾不上吃。”

 

这个总是能勾起白敬亭柔软一面的“朋友”,让刘昊然没来由地感到在意和烦乱,他偷偷去问白开水,但白开水也说不清楚。

 

“我没见过他,但我知道我哥之前有个交往很久的男朋友,本来都要带回家里,没想到再过一阵子我哥说他俩分了,也让我们别再问。”白开水皱起眉头,“他俩分的应该不太愉快,从小到大我都没再怎么见我哥哭过,但那段时间他眼睛都是红肿的,还瘦得要脱相,家里人差点没被他吓死。”

 

末了,白开水拍拍刘昊然的肩总结道,“总之那之后我没见他对谁那么好过,除了你,小伙子,你希望很大啊。”

 

刘昊然心里依旧沉重得很,他清楚的知道白敬亭根本就还惦念着那个神秘的前男友。

 

六元那么喜欢我,我也很会玩数独,为什么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呢?刘昊然委屈地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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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Rap要来MG市开演唱会了,嘉宾是他的男友兼制作人小杨老师,刘昊然想起不加糖店里经常播他的歌,便托朋友弄了两张VIP票,要请白敬亭去看。

 

快要打烊了,他轻车熟路地往制作间走,半掩着的门后传来说话声,刘昊然认得这个声音,是隔壁大学的何教授,也是店里的熟客。

 

“小白,过去那么久,你应该走出来了。”

 

刘昊然停下脚步。

 

“你对自己太苛刻了,不要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你身上,”何教授听起来很无奈。

 

刘昊然屏住了呼吸。

 

“……是我的错,”白敬亭的声音很低,“不是我的话,他也不会……我应该离他远远的,可我就是没法控制自己。”

 

白敬亭顿了顿,接着说,“是我的错,我们不能在一起。”

 

他像是下定了决心,又强调了一遍,“他不能再和我在一起了。”

 

刘昊然听着白敬亭决绝的声音突然一阵心慌,不小心弄出了声响。何教授探出半边身子来,看见是他愣住了,继而苦涩地摇摇头走出门外,“管不了了。”

 

门被完全打开,白敬亭看着刘昊然沉默许久,


“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那个朋友吗?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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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沿着湖边散步。

 

“他是我的学弟,我们俩在侦探社团认识的。”

 

“第一次社团活动,他做侦探,把我给冤进去了。从那以后,他老是借着赔罪的借口往我身边凑,找我吃饭,约我打球,一起去图书馆。”

 

“我这人吧,感情上比较迟钝,周围人都看出来他什么心思了,我还以为他只是要跟我做好兄弟。”

 

“现在想起来我也是太没心没肺了,有次出去玩密室逃脱,校花也跟着,我还跟他打趣,觉得他俩挺配的。”

 

“他当场就急眼了,把我推到密道里,二话不说就亲上来。亲完我懵了,他怂了,搂着我的脖子撒娇求我以后别不理他。”

 

“怎么可能舍得不理他呢?我这才回过味来,整明白为什么都是男生却总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,就这样在一起了。”

 

“毕业前最后一次社团活动,他还是侦探,我真成了凶手。人都散了,他还不肯放我出来,小小的道具铁笼,非要挤进来,把我们的手拷住了,还给我戴这个。”

 

白敬亭伸出手给刘昊然看,细长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从不离身的柴犬戒指,指环被做成了尾巴的式样,精致的碎钻微微闪着光,语气不自觉带了些炫耀,“好看吧,是他画了图,专门定制的。”

 

“后来就同居了,有天下班他抱了只小小的柴犬回来,说是同事家里养的狗妈妈下崽了。没想到六元还没养多久,又抱回来一只布偶,我怕养不过来,他说猫狗双全正好。”

 

“我很早就跟家里出了柜,但他没有,他家里很传统,我们一直想慢慢让他家人接受,没想到有次在外边被他亲戚看到了。”

 

“他家里都要翻天了,他爸把他关在家,甚至动了手,他妈哭着来找我,求我不要带坏他儿子。”

 

“可是爱这个字,为什么会是坏事呢?他本来就倔,我白长他几岁,也不懂事,两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的,觉得可以对抗全世界。”

 

“他求他姐姐帮忙从家里逃了出来,要来找我。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,他身上还有伤,躲闪不急,出了很严重的车祸。”

 

刘昊然觉得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。

 

“我没法忘记他满脸是血被推进手术室的样子,也没法忘记他爸爸佝偻的背影,他妈妈绝望的哭声,她叫我把她儿子还给他。”

 

“幸好……幸好上天没有带走他,只是他失忆了,很狗血吧?”白敬亭闭了闭眼,自嘲地轻笑,有掩饰不住的哽咽,“听到医生宣布这个消息时,我居然松了一口气,至少这样,他不再需要面对我和他家人的选择了。”

 

“他依然会有完整的家庭,关心他的父亲,疼爱他的母亲,纵容他的姐姐,这样,对他来说,才是最好的。”

 

白敬亭不再说话了,他们绕着湖又走了一圈,刘昊然艰难地说,“不是你的错,白白。”

 

他心里堵满了难以言喻的心疼,只能干巴巴地重复,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
 

“昊然,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些好感,”白敬亭停下来转过身,对上刘昊然的眼睛,“但真的很抱歉,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。”

 

“你还深爱着他。”刘昊然酸涩地说,他甚至都不需要问。

 

“未来,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,那么多漂亮小姑娘都偷看你呢。”白敬亭伸手给他整了整衣领,往后退了两步。

 

刘昊然手里还攥着两张票,安静地站在原地听白敬亭对他的宣判,月光下他的脸庞那样温柔,他轻轻地说,

 

“从明天起,你别再到店里来了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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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昊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,他浑浑噩噩地倒在床上。自从受过伤之后,他的头偶尔会隐隐作痛,但遇见白敬亭后反而一次也没发作过,可现在,他的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。

 

止痛药早已没了存货,刘昊然倒了杯水给自己灌下去,手一抖,杯子摔在地上,

 

“碎碎平安。”

 

是白敬亭带着笑意的声音。

 

这声音太真实了,仿佛他真的经历过,刘昊然痛苦地按着太阳穴。

 

可是白敬亭不在这,白敬亭拒绝他,白敬亭不要他了。

 

刘昊然眼前一黑,直直倒了下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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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睁眼时,他看见姐姐焦急的脸。

 

“你可终于醒了,”姐姐又担忧又生气,“说了你康复没多久,让你在家住,非不听,你看看你怎么照顾自己的?要不是我恰好过来找你敲了半天门没人应,打电话又不接,我看你在地板上躺到什么时候。”

 

刘昊然深知姐姐的脾性,这时候最不能顶撞她,便说,“姐,我想喝水。”

 

“你啊,”姐姐没办法地递过一杯水,还是很担心,“感觉怎么样?我陪你回医院复诊吧?”

 

“哪有那么严重,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,”刘昊然见姐姐仍要逼他去医院,赶紧岔开话题,“对了,姐,你找我什么事?”

 

“妈让我带些东西给你,都放在储物间了。”

 

好不容易好说歹说再三发誓身体没问题才把操心的姐姐打发走,刘昊然又在床上坐了一会,才慢悠悠地走去储物间。

 

这间房放的都是他以前的一些杂物,他也很少来,才注意到角落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从没见过的箱子。

 

是这些吗?

 

刘昊然好奇地走过去打开,没两下翻出一本病历,

 

-患者刘昊然,性别男,于xxxx年xx月xx日遭遇重大车祸,脑部受到严重损伤,全身多处外伤-

 

他愣住了,自己什么时候出了车祸?所以是因为车祸住院的吗?为什么和妈妈说的不一样?

 

他着急地再往箱子里翻,一个银色的物件从杂物中掉出来。

 

刘昊然捡起来细细端详,是一枚猫咪戒指,指环被做成了尾巴的式样,即使沾了些灰尘也掩盖不住细碎的光芒。

 

他的头又开始痛起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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狭窄的铁笼里,两个男孩鼻尖贴鼻尖,呼吸扑在对方皮肤上,也不嫌热。

 

高一点的那个头上戴着个“7”的发夹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,献宝似地说,

 

“白白,这是我亲手画的图纸,再找人定做的。”

 

他牵起另一个泪痣男生的手,缓慢又虔诚地把柴犬戒指套上无名指,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,

 

泪痣摸了摸手上的戒指,“为什么我的是柴犬?”

 

“因为是我把你套牢了呀。”高个男生笑出了虎牙。

 

“就你会说。”泪痣男生嘴上嫌弃,手上却也小心翼翼地将猫咪戒指套进对方的无名指里。

 

“白白,你耳朵好红噢。”

 

“……闭嘴。”

 

少年人相拥到一丝缝隙也无,他和他吻上去,分不清是先开始的,但那时候,他们以为这就是永恒了。

 

 

-Fin.-

 

花式失忆1.0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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